【好日。誌】管管─在塵世裡遇見一個不老頑童

 

管運龍先生,筆名管管,青島人,台灣著名現代詩人,人稱「詩人管管」。

第一次遞名片給管管老師,是在〈風中家族〉的電影座談會上,管管老師留著長髮、穿著短褲,瀟灑不拘的詩人氣質流曳,絲毫沒有文人的傲氣。管管老師十分親切,經歷了大江大海的翻騰漂泊,心靈卻是澄澈無比的;已逾八旬,卻依然是個頑童;他熱愛古典文學且多年習禪,想法古靈精怪,彷彿一轉眼,就已跨越了千年。

再次相遇,是在微雨的新店捷運站二樓的小咖啡廳裡,窗外細雨如絲,窗內的我們,聽著管管老師的故事,掉入了時光之流裡,管管老師無論文學、政治、禪理甚至連外星人都能談上幾回,天南地北,知無不言、言無不盡。

創意蘊藉 散文即詩

管管認為,寫作不一定要專得寫詩,散文、小說只要饒富意象皆能成詩,像魯迅寫過一本散文集《野草》,後來給了商禽先生極大的啟發,但那本散文集,其實是一本詩集。管管覺得董橋、吳魯芹跟梁實秋的雅舍小品都是非常好的散文作品,喜歡寫散文的人要多讀。管管對於出身書香門第的董橋非常推崇,董橋成大外文畢業後又赴英進修,寫作上明明有掉書袋的本事,文字卻非常地平易近人。雖然寫作不需要總是引經據典,但管管還是覺得中國古典文學對作家來說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養分。

對管管來說,文化藝術有時候像化妝品,讓人的生活變的有美感。美感跟書寫都是很重要的事,很多作家七十歲左右就已停筆,很難寫出東西,管管說「我還能寫算是一個特例。」。雖然已經不如年輕時的自己那般充滿創意,但管管笑著說「我這把年紀還能創作真的是萬幸了!」

管管開心的跟我們分享,他說「前幾天我到花蓮參加詩歌節,在海邊看到補魚的漁網,我看著看著,見魚游進去了就出不來,讓我想起了諸葛亮的八陣圖。」管管說他出門前還在寫那首有關「八陣圖」的詩,管管說「我想到張飛,接了軍師的軍令,跑到海邊發現,要打的,居然是困在迷宮的蝦兵蟹將。」語畢在場的大家都笑了出來,管管說「這樣寫,你們會笑就好!」

大時代裡小人物的生命之歌

憶起過往,管管說他是獨子,當初被國民黨拉兵到了台灣,但他並不怨國民黨,因為那就是大時代裡的悲劇。戰爭期間,管管隨著國民黨軍隊,先去了海南島,後來才到了台灣。離家後管管寫了好多封信,民國39年寫給老家的第一封信母親有收到,但是飄洋渡海後寫的信,不知是台灣或是山東老家給擋下了,管管的母親再也沒收過管管的信。開放探親後,管管曾經回到老家山東,聽親戚說每逢過年除夕夜,在吃年夜飯前,母親便會拿著筷子跟飯碗,走到屋子的天井旁,用筷子不停地敲著飯碗,呼喚著兒子的名字,要他記著回來吃年夜飯。管管說「因為她不知道外面還有沒有在打仗嘛,心底覺得我早就死掉了。」

管管說到了這個年紀,對於生死只有一句話,「路死路埋、河死河埋、山死山埋,狗肚子裡當棺材。」佛教說高僧死前要理髮沐浴,但管管覺得生命就是如此,一切從簡就好。管管說「魏晉南北朝、唐朝的很多高僧都是很簡單的,何必理髮沐浴,甚至還要坐缸呢?」現代宗教蓋大廟、廟蓋在名山勝水,這些行為都已經不是宗教原本的樣子,真正的宗教,應該是更坦然自在的。



時代在變 女性的力量應被看見

管管演過張世的電影,也跟《風中家族》的導演王童很熟,當天他們兩位都會出席電影特映會,因此,他便受邀去一起參加,他還邀了兩位朋友陪同。他笑說自己那天就穿著短褲出門,沒跟太太報備是去看電影,不然肯定會因為穿著個短褲就出門被太太唸一頓。

「男人天生不夠細膩,比較隨便」管管說「男人的性格要有四季之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,女人的性格卻是有著二十四節氣。」管管認為男女不平等的現狀已經太久了。他說他多年前參加韓國的世界詩人大會,看到了韓國的男女不平等有多麼的嚴重,看到那一幕,把他給嚇傻了。當時有兩個男人在路邊隔空交談,一個女孩子只是從兩個人中間走過去,其中一個男人便一個箭步上去,當場賞那女人一耳光。日本、中國、台灣的女性也真的沒有被平等的看待,管管聊到自己的一個朋友,家務事總是要太太料理,自己是從不做家事的。管管不但演很多電影,自己更喜歡看電影,他說就連被認為最民主的美國,男女電影演員的薪水都還有相當大的差距。

管管說「台灣應該要像德國一樣出個梅克爾般的女性政治人物。」

女性參政 做就對了

管管希望女性能站出來,投入政治改變現狀,管管期許洪副院長,就像她義無反顧的跳出來承擔一切一樣「不要顧慮太多,做下去就對了!」一旦決定參選,就要有精衛填海、夸父追日的毅力,國民黨團也應當協力同心。最重要的是,政治人物本來就不是完美的,因為人有很多不同的聲音,但是正確的事或政策,就應該要講出來、做下去。她現在處於劣勢,所以年輕人要多多幫忙她,有幾個算幾個,決定了要選,就要努力,要做的有趣,不要放棄,就像空戰,飛機咬住了敵機,除非沒油了,否則絕對不能放棄,這樣才不會遺憾。完成任何一件事的重點都是在過程,過程是最精彩的,人生的美不是只在煙火綻放的那一刻,人跟人之間那段努力的過程更有意義。

管管雖然對網路不那麼熟悉,但表示年輕人接觸過多的資訊不一定是好事,自己要懂得掌握跟選擇的。他希望年輕人多讀點書,像當初來台灣後沒有機會繼續求學,管管便只能靠自學。

台灣真的不用太害怕對岸,管管認為中國大陸的經濟是起來了沒錯,但在文化上的斷層太大,「有了錢卻沒有文化,那叫土豪!」管管說,光有錢但心裡卻不實在,那有錢也沒有用,比方前幾年胡因夢到大陸去辦了些活動,成為很多人的心靈導師,其實這些文化性質的活動是非常吸引人的。大陸近幾年也往外廣設孔子書院,發展教育與文化,證明他們心底也知道,沒有文化是不行的。再來就是大陸的城鄉差距太大,也不像台灣擁有民主政治,有一定的隱憂。

後記:

很多人都說管管的是個老頑童,但他更像一本故事書,更像一個活靈活現的說書人,一不小心,就會被他帶進了另一個世界裡去,那個世界裡有詩、有畫,任何的可能性都同時存在。走出咖啡廳,屋外的雨已漸歇,管管老師殷切地握一握我的手,一溜煙地,就消失在人群裡,留下來的我們還在他的故事裡流連忘返。


訪談撰文:晴天蝸牛志工團【好日。誌】採編小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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